问:我时常听说美国大学对于学生的学术道德和荣誉有很高的要求,能否具体解释一下?
答:在很多年以前,我自己申请研究生的时候,来自明尼苏达大学(University of Minnesota)的久保田教授在面试中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撒过谎么?”
我当时其实很讶异,思索一番之后,回答他:“我不曾撒谎,但我可以保守秘密。”
事实证明这个是正确答案之一。因为我之后确实很荣幸获得了该校的全奖博士录取。因为文化差异的缘故,所以中国学生有时会很难理解美国大学对于荣誉(honor)的相关概念。希望能够通过本文加深我们即将赴美的学员、正在申请的学员、微信订阅号粉丝和网站读者对这个重要问题的认识。
荣誉的概念来自于美国早期对于绅士(gentleman),即有社会地位和权利的男性的所期待的行为准则(当代美国因为对民权和政治正确的诉求,已经很少看到再强调这一方面了)。当然绅士的概念源于更早的欧洲骑士精神(chivalry)。我们对于绅士或者骑士精神的概念,可能第一印象会是为女士开门或者提供其他的便利,当然历史上这些理念会复杂很多。玩过电脑游戏《文明》的同学们会知道,骑士精神是封建主义的自然产物,即便在完全与西方孤立的日本,也产生了所谓的武士道(日语汉字写作侍)和“義理”(当然中国人讲面子,这个大家都知道)。这就如同昆虫和鸟类为适应环境都进化出翅膀一般。
长话短说,绅士本身是属于一种特权阶层,其重要的特征之一就是排他性(今天美国大学的兄弟会和姐妹会的根源也同样来自于此。美国大学采用的终身制教授制度Tenure也与此有一定联系)。如果我们翻看历史上的美国文学作品,比如就拿大家所熟知的《杀死一只知更鸟》(To Kill a Mockingbird)作为例子,文中律师Atticus为黑人辩护,导致他的孩子被其他孩子嘲弄排挤,称他们的父亲为nigger-lover。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是说白人男性和黑人女性发生不伦关系(也呼应了文中黑人所经历的不公遭遇),在当时的社会语境下是非常具有冒犯性的,相当于把作为律师的父亲直接开除出了绅士的阶层,然后可能还一直往下走了几级。现代英语里字面上看似无伤大雅的the likes of you(类同中文一丘之貉或者狼狈为奸),也带有很强烈的贬义。
最初,美国的高等教育也是为培养真正的绅士而设的。比如说,人们认为(对于骑士而言)只有健康的身体才能产出健康的精神(mens sana in corpore sano),由此美国的大学体育得以发扬光大。对应的精神方面,在基督教教育的基础上,也会希望社区里有强烈的自我约束能力。因此荣誉准则的概念就在美国最早的大学威廉与玛丽学院(College of William & Mary)应运而生,并很快被其他大学纷纷效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绅士们之间自然而然的达成了默契(经济学上叫做帕雷托最优(pareto optimality)),保持对彼此的尊重,并且确认不通过不荣誉(这里好像确实是在用荣誉来解释荣誉了……)的手段从同阶层的成员那里获得不公平的优势。具体而言,归结到三个词cheat(作弊,其实一开始这个词可能说赌博出老千的比例还会大一点。因为历史上赌博是叫做game,本身和娱乐活动就是等价的),steal(偷窃)和lie(撒谎)。
在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之交,美国大学作弊成风。大学兄弟会里甚至会保留有各科目的作业论文供学弟“参考学习”。当然,人们很快认识到这种行为是不能被鼓励的。譬如美国大学体育联盟(National Collegiate Athletic Association, NCAA)有一条非常著名的规定,即如果学生运动员(比如《阿甘正传》(Forrest Gump),还有近年的《弱点》(The Blind Side)就直接涉及到了这个主题)高中GPA低于2.5,则不得获取来自大学的运动奖学金。这条规定的来源就是在于之前大学纷纷通过高额奖学金招徕毫无学术能力的体育健将为学校打球,但是这是一个没有下限的恶性竞争。所以说,不得违反学术诚信(academic honest)这一条在美国高等教育史的过程之中就渐渐和荣誉准则合而为一了。
最近指导一位刚从夏校回来的学员,讲师给了相对很高的评价,但也花费了大段笔墨解释清楚学员在论文引用方面存在的问题。我看到之后也觉得非常担心,和学员再三重申。我们国内写作文的时候有一些非常不好的习惯。比如老师当年会说,如果议论文里记不清某个名言是谁说的,就可以用“一位哲人说过”,这在美国是万万不行的。因为上面说的这些原因,学术道德问题在美国是一条高压线。初犯之时,助教或教授念及国际学生的身份可能会放一马,但终究会撞到南墙。人们说入乡随俗(When in Rome, do as the Romans do),既然已经决定赴美求学,需要清楚的了解好美国社会的游戏规则,才能够避免纠纷,达成学习先进文化科学知识的目的。另一方面,人要立足于社会,也需要在学校获得立命安身的根本,作弊能够获取一时方便,但最终受害者还是自己。
以上可以说是我在美国四年学到的最重要一课,在此坦诚的分享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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