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时候,我做出了我生命中最重大的决定。
在我听说自己被费城郊外的一所小女子学院布林茅尔录取之前,我的焦虑已经恶化成了偏头痛。对于一个常和男生玩在一起的女孩来说,女校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我的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外婆,她当年以自己的方式通过一所名叫西蒙斯的女校最终申入了麻省理工。我当时的损友们坚定的担心我会在一大堆有毒的雌激素中萎缩并死在那里。我的父亲则忧虑布林茅尔位置太过隐蔽,在象牙塔中度过四年的我将很难面对真实世界的种种。
大学一年级的确不很轻松愉快。
我让学业麻醉自己,以应对离开朋友、家人和家乡的痛苦。我去上课,认真完成所有阅读任务,并提前交作业。我每天晚九点就寝。让我去哈弗福德、斯沃斯莫尔或者费城参加派对或音乐会是不可能的。大学是为了学习、找到一份好工作或进入一所优秀的研究生院,而不是为了“玩得开心”。
十七世纪英国诗人约翰·多恩,一个早已入土的白人男性,曾写过:“没有人是一个岛屿。”但我,一个来自首都郊区的半巴西人、四分之一爱尔兰人、四分之一犹太女孩,曾经习惯了被多元文化时时围绕的生活,无疑在大一变成了一个充满白人女孩海洋中的孤岛。
但这正是女校的神奇之处。它以独特的方式存在,塑造并升华关系,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某人从书呆子岛拯救了我,把我拉进了学生社团里。作为拉丁女性社团冉冉升起的新社长,她邀请我参与并支持她。我一开始婉拒了——毕竟我只有一半拉丁血统,而且我不会讲西班牙语(因为巴西人说葡萄牙语),所以我认为我不适合。她说我的感觉是愚蠢和错误的,她并不关心我一时的想法,而且我无论如何是会加入的。
她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事情之一。
但是这位朋友不仅仅开启了我准备从事终身的事业之一,或者在夜深人静的寝室里和我一起吃热狗和芝士饼干,埋头苦战毕业论文。在经历了一次特别可怕的分手之后,她还和我坐在一起,充满智慧的话语字字珠玑,一点不像是出自一位正在写关于拉美电视剧的人类学论文的二十一岁小姑娘之口。
于此同时,另一个最好的朋友每天都会来我的房间,确保我按时吃饭(即使我真的一口也吃不进)。她让我说话、让我笑、尽全力让我在她自己想要离开前会去洗澡。除了打网球和在校园里成为有色女性最神奇的盟友外,她在任何时候都至少打三份工。她是一名专业的嘻哈舞蹈家和歌剧演员。
我认识好些杰出的教职员工和管理人员,让我像干燥海绵一般吸收艰难的课程,以及哈利波特粉看不够的哥特式建筑。其他学生——我的朋友们——让布林茅尔真正成为我的另一个家。
计划攻读研究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作为一丝不苟规划生活和拥有富余想象力的人,我会继续以任何方式再与我的本科学校打交道。我不认为任何十七的孩子能想到这一点,但是我至少知道没有二十九岁的成人像我的布林茅尔朋友们一样支持他们的母校。
地球上只有两个人会让我搬到纽约市:她们都是2001级的校友,聪慧、搞笑、亲密。洛杉矶也是如此:我害怕地震,远离家人,但我的姐妹淘住在那里,在大学工作、做研究、像学界里常见的那样为民主党摇旗呐喊。当然在首都,我也与一位大我43岁的校友成为了忘年之交。她的智慧和闪耀的南方魅力真是无以伦比。
如果这读起来像给所有毕业于布林茅尔的优秀女性的一封糖浆般甜蜜的情书,那就对了。但是,我在这篇文章里只提到了几个,而我自己脑海里就有数以百计杰出、诙谐、温暖和勤奋的女性的故事。我每天至少与其中一人交谈,她们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从我十四岁开始,我一直在写歌,从十二岁开始,我一直在写小说。我从二十二岁起才开始写学术文章。在一个崇拜证书和专家带来的权威的社会中,我仍然认为在小说手稿和CD附言中能找到最好的真理。民谣歌手达尔·威廉斯的歌词,大家一起高声合唱的副歌部分,每次都能扣动的我心弦:我不会害怕女人,我不会害怕女人。在我成长的时候,只与男孩交朋友是一种保护机制。它让我免受了那些爱欺负人、爱搬弄是非的女孩的坏影响。我从小就开心、自信(并且学了不少脏话)。我参加体育运动,衣服弄得很脏,而且我从不因别人对我的看法感到痛苦。但那个演奏萨克斯、写小说、踢足球的姑娘害怕女人,也害怕真正的自己。幸好这个无底深洞已经被我真正的同龄人探索并照亮。一切在2004年末被改变了,我把手掌放在温暖的校舍外墙上感受布林茅尔的一切,并担任了学生大使与新生进行第一次在线聊天。一些东西开始主导我的人生,确保它走向正确的结局。
即使大一的我以为自己会被种种校园传统所压倒,我也不知道该走向何方。我当时想不出那个神秘的地方会把我变成怎样,但我现在知道我不会将这个结局与其他的可能交换。生活中我很少能确定一些事情,但我对此非常肯定。我不能改写这个结局。我不会。我永远不会。
二十九岁的时候,我已经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即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可能做出了我生命中最重大也是最好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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